碧珀明的焦躁隨著日期的臨近而與日俱增。那個樣子,就連吏部的前輩官吏都佩服地稱讚道「喔,珀小弟也有一副不愧為吏部官的面孔了呢」。雖然在世間上完全不算是稱讚的話語,不過被極少稱讚人的鬼前輩給表揚這點才是重要。
就這樣日復一日的珀明不斷朝著「不愧為吏部官的好面孔」邁進著。
在離冗官的處分決定日還剩三天的那一天。
——珀明終於忍不住了。
(在搞什麼啊那傢伙——啊啊啊!!)
在奇蹟般的工作空閑下來的瞬間,珀明衝出去尋找「那傢伙」去了。
那時,秀麗正和清雅一起在吏部的資料室前點頭哈腰地求著情。
聽到附近某處傳來踢爛房門的聲音、以及像是有人在飛速奔跑的聲音,秀麗抬起頭來向發出聲音的方向望去,當然什麼都沒有看見。其實那是珀明的事,秀麗完全沒有發覺。
「……有什麼事、發生了嗎……?不對,拜託你了,請讓我們進去。」
秀麗再一次向管理資料室的官吏請求到。清雅也跟著說。
「如果不能進去的話,能不能只把這些資料讓我們看看呢——應該,是可以閱覽的吧。」
但是官吏沒有妥協,意志很頑固。
「不行。這裡有很多極密資料的。」
原本,外人就不可能被許可進入吏部的資料室的。本來,秀麗還有絳攸這一層關係的,可聽到吏部異常忙碌的消息後,本想總之先靠自己去拜託看看,如果不行再去找絳攸的。本是這麼打算的。
「……嗚……果然不行嗎……」
果然不會那麼順利。沒有辦法,正準備回頭去找絳攸取得許可的時候——
巨石一樣的官吏看到秀麗的背後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啊!!紅尚——」
秀麗回頭的同時,快一布飛起的扇子已經擊中了官吏的眉心。雖然秀麗感到身邊有一陣風掠過,不過因為沒有看到那個瞬間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轉過身的秀麗,真的是非常吃驚。應該是兩年不見了吧——
「大叔。」
正準備這麼說的時候,連忙把話咽了回去。
作為雜用人員工作,是不是被和黃尚書同期的這個人親切地幫忙的,是名為「紅秀」的「少年」。他應該不認識「紅秀麗」的,糟糕了。
「啊,危險——差點就說出口了……」
可是,不知為什麼男人以一種期待著什麼的眼神,看著張著嘴的秀麗。和夏天的天氣似的,非常非常高興的樣子。那似乎並不是因為被猛暑曬昏了頭,而是他這個人本來就是如此。因為之前對自己非常親切,所以秀麗感到了一股罪惡感——
(不行不行。裝作別人裝作別人。)
清雅也是一副非常奇妙的表情。像是喝了醋的,那種生硬的表情還是第一次看到。沒看到黎深丟扇子的秀麗,在心中很是不解。
秀麗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向眼前的官吏行了個禮後讓到了一邊。
「非常抱歉打攪了。請你先過去吧。」
正在這個時候,被扇子打到的官吏含著眼淚抬起頭來,看到了黎深的臉。
官吏的臉變得鐵青。怎麼回事啊,那個表情。是新的脅迫手法嗎。真讓人不舒服啊。
(……看起來好像是……失神了,是誘使我們大意的戰法嗎——)
雖然非常的逼真,不過紅黎深是不可能會失神的。
正這麼想著時,紅尚書突然當場雙手雙膝失去支撐似的垮了下來。在旁人看來,就好像對人生絕望了的樣子。
秀麗嚇了一跳。突然身體發生了異變嗎!?
「哎,這個人,難道說身體很虛弱的!?」
雖說是不知情,不過自己以前在盛夏經常讓人家幫忙搬沉重的書本——
「那、那個,不要緊嗎!?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跑過去正要扶起他的時候,對方突然一下抬起頭,結果兩人在極近的距離相互打了個照面。
「大叔」像是要吞下秀麗似的盯著她,不知為什麼像是被感動了似的眼睛一下子變得濕潤起來。
(???因為突然發燒,所以眼睛變得濕潤了嗎——)
秀麗真的開始擔心起來。這下,「大叔」開始扭扭捏捏地遊動起視線了。
「……可以的話,有事想拜託……」
「是的?如果我做得到的話——」
黎深下定了決心。繼擺脫了互不相識的他人之後,最近就連對絳攸都有很大的面子(黎深談)。自己是叔父啊。叔父。怎麼可以被看扁了呢。很好。
(就利用這個機會,讓她來照顧生病的我——!!)
然後在她照顧我的時候,也許就能找個機會自報家門了。
黎深的腦子裡,完全沒有這裡是迴廊的事情。
秀麗撫摸著樣子有些奇怪的「大叔」的後背。
「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該不會是腦袋吧。光是溫柔的照顧是沒用的喲。」
聽到另一個插進來的穩重的聲音,秀麗抬起頭,只覺得心怦地跳了一下。
有些走樣的官服。明亮茶色的瞳孔。明明有些不謹慎的氣氛,悠閑而沉著的舉止讓人感到與其說是像個孩子不如說是大人的從容。那是給了自己桃子的——
「啊,那……個,晏樹……大人。」
「沒錯。謝謝你還記得我。」
無視紅黎深,晏樹對翻著白眼的管理資料室的官吏說。
「這兩個人,能不能讓他們進資料室呢。我許可了。」
「哎,但、但是——」
官吏瞄了黎深一眼,晏樹繼續說道。
「是我這邊的官位比較高吧?怎麼說都好,反正他也應該是這麼打算的。對不對啊?」
黎深用極其冰冷的眼神瞪著晏樹。
「——讓他們進去。」
「啊,是、是的。」
管理員一邊偷瞄著兩位大官,一邊開始打開資料室的門鎖。
晏樹,對還很擔心地呆在黎深身旁的秀麗微笑道。
「去吧。有想要做的事情不是嗎?不用擔心,我會照顧他的。」
「啊,是、是的……那個,非常感謝。」
秀麗在站起來之前,安慰似的拍了拍黎深的手。
「那個,像是蔥啊、蛋酒啊、雞湯呀對感冒很有效的。暖和了身子之後睡覺的話,一晚就可以治好的。請你多保重身體。」
被溫柔的對待了,結果黎深再次被感動了。
就這樣,秀麗和一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表情的清雅走進了資料室,之後為了監視管理官也追著他們進去了。之後,晏樹笑嘻嘻的看著黎深。
「需要溫柔地扶你起來比較好嗎?」
「——免了。你這個傢伙——把應該我來說的台詞——」
明明就是能夠英姿颯爽的幫助遇到困難的秀麗以提高好感度的為數不多的機會的——
晏樹沒有回應,反而笑了起來。
「你讓我看到了很稀奇的事情喲。可惜的是,就算告訴別人,也會像說皇毅會大爆笑一樣沒有可信性,反而會被懷疑我的腦袋呢。真可惜。」
黎深一下冷酷地眯起了眼睛。
「——你來六部有什麼事。太礙眼了。快點給我出去。」
「哎呀。你的侄女明明那麼可愛的說。」
「那當然了。」
「不被皇毅給擊潰就好了呢。我也很中意她的。」
黎深的威壓變得更重了,晏樹輕輕地抬起了腳。
一邊飛散著冰冷的火花,兩人朝著逆方向擦肩而過。
被不知什麼時候眉間變得通紅的官吏監視著,秀麗和清雅快速地接到了作為這次目的的資料,取得許可後當場抄寫起需要的部分。
一邊和清雅一起默默的調查著,秀麗一邊回想起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事情。
(……和清雅一起工作,非常有效率呢……)
彼此之間不用一一互相確認什麼,也不用互相指示。應該說,確認一件事的時間,都可以做完起碼五件必要的事情了。因此,雖然在工作時的對話極端的少,可是因此可以保持集中使得工作速度要比普通要快。
幹得順手,也許就說的是這種情形。
抄完必要的資料後,兩人向板著臉的官吏道謝後便離開了。
清雅像是嘆氣似的一下笑了起來。
「很快,大部分就收集齊了。應該趕得及三天後的。」
「是,嗚嗚……拉著你到處跑真是對不起,清雅……」
「沒關係。反正回到原來的部署之前很閑的。比起對不起,應該說謝謝比較好吧。」
秀麗正要開口的時候,後方傳來有人猛衝過來的聲音。
「你怎麼搞得啊!!怎麼偏偏會在吏部呀——!!」
為了尋找秀麗而四處奔波的珀明,蠻不講理的遷怒於人起來。自己白跑了。
秀麗眨著眼睛,看著氣喘吁吁的同期精英。
「啊呀,珀明。……還是這麼忙呢……」
清雅很快會過意來,打著先走了的手勢,離開了那裡。
珀明皺著眉頭,看著未曾謀面的年輕官吏。
「……是誰呀?沒有見過的人呢。」
「同樣是冗官的人喲。叫做陸清雅。」
聽到那個名字,珀明稍稍揚起了眉毛。
「陸清雅……啊啊,是陸家的人嗎。陸家有人是冗官嗎?」
「哎?不是的,似乎只是一時的……怎麼了?你認識清雅嗎?」
看著發獃的秀麗,珀明驚訝地抱起了胳膊。
「我說啊,你、再怎麼說也是在彩八家裡都可以爭一二名的名門紅家的人,一談到這些家族關係真是很生疏呢。稍微學學比較好喔。雖然你也許覺得和自己沒有關係,家族同士的聯繫知道了也沒有什麼損失的。應該說,意外的會很有用的。雖然我也不喜歡門閥之類的,如果記住的話,只要聽到家名,就可以在某種程度上了解對方的事情了。第一次見面就知道了上下關係的話,起碼可以作為在中央搞好人際關係的參考的。」
「哎……這、這樣啊……」
珀明看著陸清雅離開的方向。
「陸家可是非常有傳統的名門呢。不但是舊紫門四家之一,與王家也有聯繫的。因為以前的肅清,好像相當的衰敗了……現在到底如何了呢。不過,就算被排除出了門家,家格是沒有變的。作為貴族是非常高的上位貴族。那裡的確聽說有給繼承人嵌上銀之腕輪的習慣的。」
「哎!?」
秀麗想起了時不時會看到清雅的手腕上戴著古風的銀之腕輪的事情。
「怎麼了。難道說那個男人戴著銀之腕輪嗎?」
「……嗯。」
在飯店也對高級食材非常熟悉,在一起的這一個月里,也有許多跡象的。不過,在朝廷里做官的,不是有錢人和貴族的話才比較稀奇。所以沒有太注意——看來他是比想像中要厲害得多的名門公子。
「哎……不過根本比不上紅家的家格。大方一點。」
「但是啊……家格也好貴族也好,真讓人討厭……」
秀麗撅起了嘴,珀明嘆息道。
「那是因為你,就算貧乏也好什麼也好,還有著紅姓才能這麼說的。在我面前是無所謂,千萬不要在其他貴族面前這麼說。無論你的本意如何,別人聽起來只會感到傲慢。彩八家之名,就是有著如此和其他家所不同的特別的意味。就算是你,也有因為有著紅家之名而受到特殊待遇、把紅家之名利用於政事上不是嗎。那就不要說這種話。想說的話就應該捨棄掉紅家之名才對。」
秀麗閉上嘴,反省著自己考慮問題的膚淺。……是那樣沒錯。
「……對不起。我不會再說了。」
「明白了就好。……不對,我不是為了說這個才來的!!」
「哎?說起來你有什麼事啊?」
想起本來的目的的珀明,大聲地嚴厲訓斥起秀麗來。
「才不是有什麼事呢!!你,到底在搞什麼呀!!」
「哈?怎麼了?」
「我還想知道呢!!」
沒錯。
「你呀,知道自己正處在被退官的邊緣嗎!?看看你在幹什麼啊!以為你在照顧其他的冗官,這回又為了他們的進退問題、傍晚仍然在冗官室里進行煩惱商談。聽說你在各個部署之間來回奔波,還以為你是在找任官的門路,可我又聽說你根本沒有在找!?以為你在各部署和府庫里尋找什麼東西,你又跑到廚房去幫忙——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一口氣說完的珀明,呼呼的喘著粗氣。
秀麗不由得啪啪地鼓起了掌。
「了不起。知道得真清楚呢,珀。」
「才不是了不起呢!」
「嗯,謝謝你關心我,好高興。」
沒有被氣勢壓倒的秀麗坦率的話語,使得珀明沒了氣頭。
同時突然發覺到自己興奮了,他連忙咳嗽了幾聲。咒文當然是「鐵壁的理性」。
「……什、什麼呀。那,我可以認為你有在考慮什麼吧。可以認為你那莫名其妙的行動里,有著能夠確固地迴避退官的某些東西吧。」
「……那個啊。」
看到移開目光的秀麗,珀明的太陽穴一下子冒起了青筋。
「……那……個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點頭。」
「雖然我是在銳意努力中,不過說真的話。」
「你說什麼!?」
「我當然是在來得及的考慮下行動的。拜託了,珀明。請讓我做到最後吧。」
看著秀麗一本正經的面孔,珀明焦躁地抓起了劉海來。
「……你啊,是以比我還要高的成績及第的。你應該明白那一點吧。」
「嗯。」
「無論怎麼說,你也負有使我無法脫離官吏的責任。如果你敢恬不知恥的退官的話,我一定會每天給你寄不幸的信函的。我是有這個權力的。」
想法還真是陰暗啊,秀麗想道。
「但是,對於你經過考慮、接受了、決定了的事情,我沒有對此多嘴多舌的權利。」
秀麗閉上了眼睛。
她從心裡覺得自己是被上天所恩惠的。秀麗露出了笑容。
「謝謝,珀明。我會為了不收到不幸的信函而努力的。」
「當然了。」
珀明「哼」地轉向了一邊。
「我接受——」
向柴凜這麼傳達了之後,秀麗開始和柴凜以及鹽的關聯業者進行綿密的交涉。關於這件事,秀麗意外地有著能夠做的和有用的地方。從過去就被稱為和國家針鋒相對的鹽的關聯業者,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容許官方介入的——雖然看起來嘴裡都快要噴出火來了,不過還是被柴凜他們以早期解決為條件說服了。其中既有秀麗和清雅都還是孩子似的歲數的原因,也有本以為來的會是威風八面的官差的他們期待落了空的原因。總之,他們看起來一副把死馬當活馬醫的樣子。
雖說如此,對接連不斷地確實收集到不是官吏就很難入手的朝廷的資料、以及使用秀麗的關係很快到手的老大們的情報的兩人,鹽商們感到由衷的佩服。於是,秀麗在下街確實的,得到了無法預想的廣泛的必要的情報。
「唔……也許是個非常不錯的組合呢。」
偶爾帶情報來的柴凜,佩服地這麼說道。
而且利用冗官這個閑暇的官位,兩人能夠充分使用一天的時間。
實際上,一起行動來看,清雅的善於掌握要領和快速思考,使得秀麗好不容易才跟上。雖然為了不輸給他秀麗也很拚命了——
(啊,對了,今天傍晚必須到藍將軍的官邸去一趟。)
和珀明告別之後,秀麗想起和楸英的約定急忙回到冗官室。
「清雅,對不起,我遲到了。」
「不,沒關係的。」
獨自一人的清雅從資料前抬起頭來。
從鄰室隱約能聽到楊修的聲音。
因為無論如何都不斷增加人數,所以就請掃出了隔壁的一間房,留給進士們使用。楊修也許是被冗官們和進士們所刺激,顯得非常集中,現在以前煩惱的寫不好字與發音不準的問題也都有了很大的改進。就算在休息的時候放鬆下來也養成了習慣,只要秀麗悄悄地一說「到考試的時間了」,就會一下子挺直脊背,像變了個人似的行為舉止和發音都變得很漂亮。下一次的吏部試及第的可能性相當的高。現在已經成為也被其他進士們所拜託,好像指導似的存在。
清雅掃了一眼到現在為止調查過的書函。
「已經有了相當大的進展了呢。」
「嗯,還差一點,就可以收集齊能夠上申和逮捕的證據了——」
本來商人們就在內部調查到了相當深的地方,秀麗和清雅將那些進行補充完善和選擇取捨,再將使用獨自的渠道得到的新情報用來更進一步的抓住狐狸尾巴就是他們的工作。
「不過,真是的……」
秀麗一邊看著書函,一邊碎碎念道。
通常,鹽分為海鹽·池鹽·井鹽·土鹽四個種類。那些鹽產地的製鹽業絕大部分的組織體系和監視也都做得很好。如果有人通過不正當手段賺了大錢的話,國家也好製鹽業也好都會有所發現的。只是,每時每刻都監視所有的海岸線和鹽湖是不可能的。個人或者小規模的偷偷精製鹽,販賣雖然不算稀奇——
混入白砂的劣質鹽為什麼會增加,什麼時候開始增加的,讓組合和鹽商全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不是別的——
「有人在說謊。」
柴凜在宅第對秀麗他們這樣說過。
「就是所謂的內部不正。有故意在鹽里混入白砂,欺騙被害者的業者。那是製鹽業者,還是鹽商,或者運輸者現在還沒搞清楚——」
普通的鹽犯罪,都是一口氣賺到大錢然後就潛逃的做法。而這是巧妙的操縱鹽的價格高低,並且為了延遲組合發現的時間,慢慢地混入白砂的迂迴繁雜的手法。而且特意避開了容易引起上流貴族和有錢人不滿的高級鹽,瞄準了平日對混入白砂的鹽已有免疫力,一邊牢騷抱怨一邊還是會忍氣吞聲購買的庶民階級。就算官府知道了也可能會選擇在一段時間內靜觀其變正是其絕妙之處。
「雖說是迂迴繁雜,其實也是最實際的賺錢方法。雖然乍一看,也許會覺得漲這麼一點錢算不了什麼,其實就像是把酒用水沖兌了好幾遍再賣的行為。如果說是『不知道被混入了白沙』的話,就算以原價販賣也會認為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對產生莫大的利益的。就算組合撥出對策資金,那還是可以賺到錢——」
就算有人發覺到了內部的不正,也還有對方是同業者而很難出手這一層面的問題。你也好他也好都是彼此認識交往很深的。在表面上談著對策對策的時候,也會相互疑心暗鬼。調查儘管算是有進展,不過最近那也開始變得緩慢了。
在那時,脫離全商聯而沒有阻礙的柴凜秘密地和他們進行了商談。
「不過我卷進來的話會使對方產生警戒心的。好歹我也算是原全商聯的支部長呢。但是如果秀麗閣下能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假裝進行非常表面的調查,再秘密地清查內部的背後關係的話就幫了大忙了。還有,有一件只有秀麗閣下才能調查的事情——」
清雅咚地用手敲了一下桌子,使得秀麗回過神來。」的確,突然在暗地裡權勢大增、還清了賭博中籤下的借款的、非常可疑的人是有好幾個……可互相之間完全沒有聯繫。還有人相互連面都沒有見過。實在不像是同時『好,干吧。』就這樣偶然間的一念而發呢。」
就算調查混入白砂的鹽的製鹽地,不但是多方面的點發完全沒有關聯性,而且鹽商的輸送路線也是各不相同。所屬的組合也都不同。正是因為這樣,組合才會也束手無策。應該有什麼東西聯繫著他們的。既然有著如此綿密的計劃的話——只能認為是有人寫好了腳本。
清雅所說的「非常可疑的幾個人」與此相關的可能性很高。不過,光是逮捕他們幾個讓人覺得無法解決這件事。
蜥蜴的斷尾——
正是因為秀麗的清雅都這麼認為,所以才會在已經有了頭緒的現在仍在繼續調查。
「這個啊,果然很有趣呢。」
清雅眺望著地圖,眯起了眼睛。那裡,畫著好幾條蛇形的混入白砂的鹽的輸送路線。
「的確,乍一看完全是雜亂無章……不過只有一個共通點。」
用指尖在某個地域畫了一個橢圓。在那個範圍里很明顯的,輸送路線里有接近半數都以某種形式橫穿了過去。
「這裡,是某一族的領地呢。」
聽到出乎意料的話,秀麗一下子抬起頭來。
「哎!?」
「不過,在已經廢止了豪族制的今天,提起領地也很奇怪呢。一族點狀分布在整個地域里,作為名士被人民所尊敬。從前的親屬關係應該也很強吧。」
秀麗想起了茶州。這麼說來,在領地做什麼也很容易的。
只是,清雅悄悄皺起了眉頭。
「問題是,剩下的半數路線……應該也不是分家的勢力範圍的……」
在這一個月里明白的事情就是,他也意外地很討厭失敗。如果有未解之謎的話,他就會一個人埋頭思考。看著那個樣子,秀麗也總算有了年長兩歲的實感了。
「……就是說,夫人的老家之類的?」
聽到秀麗的無心之言,清雅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然後再看了一次地圖。腦海里,眼花繚亂地彈出過去的領地的邊線和交替的歷代領主的家名。
一瞬,露出有些不甘心的神情。
「……。的確。那個可能性相當的高。的確,現在的家主反覆地離婚和再婚過好幾次——真是疏忽啊。我馬上開始調查。」
「吶,清雅。那一族的人,住在貴陽嗎?」
「是的。應該有家族的某人在朝廷里做官。」
秀麗和清雅對視了一下。
——收集到的碎片,在這裡都對上了。
二人馬上開始了行動。
「那麼,剛才在吏部抄下的貴族錄有用了呢。」
「有標記著領地和家名變遷的地圖呢。確認一下吧。」
——傍晚時分,楊修無意間來到冗官室,又一下子退了出去。
「……怎、怎麼回事啊。這不是恢復原樣了嗎。」
幾乎沒有開口,默默地調查著的秀麗和清雅猛地抬起頭來。連忙手忙腳亂地藏起極密資料。
「哎。哎呀,楊修。對不起搞亂了這裡。不過有點過分呢。散落的可不是像之前那樣的春宮本,是列記的書籍!!」
楊修躲開散落一地的書和地圖,開始用後備的茶器燒起水來。
「你們兩個真是的,雖然不知道你們在幹什麼,不過你們幹得太過頭了。差不多該結束了。」
清雅像是察覺了似的轉向秀麗。
「是呀。秀麗小姐,你今天不是要去藍家——」
秀麗一下跳了起來。對呀——明明中午還想起來了的,完全給忘記了。
「呀!就是啊。還、還來得及的。好險。」
熱衷起來的秀麗慌忙確認太陽的位置,總算鬆了口氣。
「藍家,真是厲害呢。啊呀,那樣的話不是就不用泡茶了嗎?」
「啊,這點時間不要緊的。我準備先喘口氣再去藍家,請繼續。」
泡好茶稍微閑聊了一會,楊修不解地看著清雅。
「這麼說起來我一直很在意的,清雅所說的原來的部署是哪裡啊?」
「啊,那個,我也想問的。已經打聽過好幾次了,他就是不肯說出來。」
秀麗也抓起砂糖點心探出了身子。
可是清雅始終望著別處。
「秘密。」
「所以說,為什麼要保密啊?有會讓人想要保密的奇怪政府機關嗎?」
「……有很多不方便了啦……就當作是以後的樂趣吧。」
甜食黨的楊修狼吞虎咽地吞下了好幾個砂糖點心。
「那,從上司開始尋找的話也許會知道些什麼呢,秀麗小姐。代替休假把人貶為冗官的上司,有些稀奇呢。」
「啊,說的對。一起努力吧,楊修。誰叫清雅老是搞秘密主義的。」
「你們兩個,請不要策劃什麼奇怪的計劃!再說,比起我來蘇芳才比較讓人在意呢。」
雖然很明顯是在轉換話題,不過同樣對此在意的秀麗馬上點了點頭。
關於鹽的事,與提議協助的清雅相反,蘇芳搖頭拒絕了。
「我現在正在尋找任官中。這次無論如何也沒法陪你了。就算是那個危險的僕人拿著竹筍來追我也不行。我一定會逃到天涯海角的。這回我可沒有空。清雅君幫忙不就好了嗎?再說了,就算我再也沒什麼用處的。之前,我還不是只是跟在後面不是嗎?」
秀麗這回實在是沒法拉著蘇方一起走了。
已經決定了任官的清雅還好,蘇芳也和自己一樣處於如履薄冰的處境里。不能把他捲入就算提出了上申書也不知道能不能任官的這件事里。
(但是,狸狸不在的話,還真讓人有點膽怯呢……)
儘管對本人來說很沒禮貌,不過並不是有什麼要拜託他的。如果是那樣的話,擺脫靜蘭也好燕青也好劉輝這些萬能性的要可靠的多。可為什麼——
(因為習慣身邊有人在,感到寂寞了?不行不行、這不是太不爭氣了嗎!!)
秀麗為了告誡自己似的一下挺直了身板。在不得不一個人行動的時候,這樣沒骨氣的心地怎麼行。
「蘇芳,最近變得很少來冗官室了……」
清雅的聲音,使秀麗回過了神來。沒錯,那也是擔心之一。從那個休息日以來,真的是只有偶爾——而且還是非常短的時間的——看到他的身影,最近有好幾天都沒有見過了。
接著,楊修稍稍低下了頭。
「……那個,是從冗官的各位那裡聽來的……蘇芳,好像沒有去過任何部署的樣子……當然,也許是看漏了……但是,除了到這裡來的傍晚以外,也沒有見他在朝廷活動的身影,不覺得很奇怪嗎。」
秀麗和清雅因為聽到出乎意料的事情而目瞪口呆。
「……哎?那是怎麼回事……」
秀麗用嘶啞的聲音問到。不過那也只是,嘴巴不由自主地說出來而已。說出來又有什麼意味呢——腦袋完全沒有運轉。
「我有我的想法,不用管我啦。」
蘇芳這樣說過好幾次了。有在好好地找工作,被退官了會很困惑。
那是——對啊。是他父親的事情。狸狸他幾乎每天都給父親送去東西。怎麼可能不做官——
楊修的頭低得更厲害了。
「果然……那件事就是原因呢……」
清雅一臉嚴肅地放下了茶杯。
「那件事,是怎麼回事?」
「……蘇芳的父親,在半個月前,聽說已經去世了——」
茶杯一下子從秀麗的手中滑落下來,摔碎了。
——正好是半月前的夜裡。
明明並不是對奏樂有很大的興趣,只有那天夜裡。
「……要是我說彈上一曲的話,你會彈嗎?」
「當然了。」
蘇芳閉著眼睛聆聽著被選中的「蘇芳」。
——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曲子。
就好像為了讓某人聽見似的。
秀麗顯得呆然若失,也是在幾乎全靠著使命感離開屋子前往藍家之後。
清雅和楊修,兩個人坐在一起喝著茶。
清雅找準時機,在几案上用手撐著臉頰。用知性的眼神直盯著楊修。
「楊修……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哎,清雅有事要問我嗎?」
「嗯,問你。」
清雅的眼睛變得更加尖銳地注視著眼前獃獃的男人。
「……你,到底是『誰』?」
楊修瞪大了眼睛,彎著腰,喝光了剩下的茶水。
「你問我是『誰』……」
放下茶杯,慢慢地站起身來。那是從一出生就牢牢記住了似的,流暢而洗鍊的貴族的行為舉止。與之前的楊修完全不同的行動。
然後,笑了起來。就好像到現在為止的表情剝落了一般,顯現出鮮明的讓人感到偉岸的充滿知性的自信。
「……哼……沒想到會被問到這種問題,你也不像想像中那麼厲害呢,陸清雅君。」
楊修用舒緩而冷徹的、完美的上流貴族的發音,輕蔑地看著眼前的青年。
秀麗雖然想馬上就去蘇芳的家,可是和楸瑛預定的時間已經快到了。
(不行,工作優先。)
雖然拚命只想著這些,可是實在是很難以邁出步子。抑制住昏昏沉沉的頭腦喊了車子,告知了目的地以後就只是單純隨著車子搖晃著。
應該搖晃了很長時間,可是到達楸瑛的宅邸時,秀麗連自己在之前考慮了些什麼都不明白。
只是獃獃的,覺得飯糰、二胡、狸貓的裝飾品在腦袋裡咕嚕咕嚕地打著轉。
甚至覺得有些想哭,不過她也察覺到了自己沒有那個資格。
知世,覺得狸狸平時總是看起來一幅非常大大咧咧的樣子,可最重要的事情卻埋在心底,裝作若無其事樣子。
而秀麗,總是沒有發覺到那些。
「秀麗閣下?很稀奇呢,會使用車子——」
前來迎接的楸瑛察覺到了秀麗的神情。
默默地牽起秀麗的手把她扶下了車。
回過神來,自己正在點著陳香的室內喝著香茶。不知是什麼時候,感覺臉上涼颼颼的。看來自己在完全沒有記憶的時候,號啕大哭了一場。
迷迷糊糊的朝庭院一看,太陽早已下山了。
「……藍將軍……不知怎麼搞得,到這裡之後的記憶完全沒有……我,給你添麻煩了、對吧……?」
在頭腦思考之前,嘴裡已經說出了莫名其妙的話。聲音意外地很清楚。
「是的。」
楸瑛微微笑了笑,像是安慰小孩子似的拍了拍秀麗的肩膀。
楸瑛什麼也沒有問。
所以,秀麗問道。
「……我……說過了什麼嗎?」
「一直都在無意識地說著狸狸。」
無意識的自我真厲害呢,秀麗想道。說的沒錯。
「……不要緊的。」
「哎……?」
秀麗一抬起頭,楸瑛就用優雅的動作,往秀麗喝乾的茶杯里倒著茶。
「真正對什麼絕望的時候,人只會靜靜地流淚。」
就彷彿見過那個光景似的,靜靜地靜靜地說著。
「秀麗閣下不要緊的。因為你哭得很有精神。能夠好好地面對狸狸君的。」
然後向著身後的書櫃稍稍考慮了一下,遞給秀麗一紮書函。
「請,這是秀麗閣下拜託我的東西。」
秀麗這才想起來此的目的。
柴凜所說的希望能儘可能地藉助秀麗的力量的最重要的理由。
以彩雲國最大的鹽的生產量而誇耀,因擁有以龍牙鹽湖為首的眾多鹽湖而受益的,海與水的土地,藍州——
在藍家勢力範圍的藍州里,只有自殺志願者才會去進行鹽的不法勾當。儘管供應國內的大半是藍州產的鹽,可這次的事件只有藍州產的鹽被確認一次都沒有被混入過白砂。其他不論州和地域,都毫無顧忌地被混入過了。
鹽的漲價很緩慢,也有那個的關係。只是,藍州產的鹽大多是優質的,一般很少有能有隨便買下的東西——
雖說如此,那彷彿是害怕萬一藍家會介入似的、徹底的篩選。
「……對方,知道藍家的力量,也許是有名的貴族呢。」
秀麗和清雅,就是因為那樣才不想僅僅以被委託的業者的內部調查而結束。所以,才抄下了覺得會有用的吏部的貴族錄。有名的貴族的話就有在貴陽的可能性,也許一族還在做著官吏也說不定。
貴族。賺到的巨大金錢。鹽。
柴凜也在拜訪時就已經暗示了業者的背後還有人在的可能性。而且,還提示了某個可能性。
「……如果,靠鹽賺到錢的人食髓知味還想賺更多的錢呢?」
將最高價的、最高品質的鹽用錢全買下來。如假包換的藍州的鹽。
「是我的話,絕對會盯住藍州的。」
就算是可以賺錢,在藍州進行鹽的不法勾當是自殺行為,實在是太危險了。對方知道藍家的力量的話就更不可能了。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零散地小規模地悄悄製鹽,也成不了氣候。優良的鹽必須有高級的精製技術者們才做得出來。
根本沒有干不法勾當的必要,柴凜這樣說道。
最單純的、堂堂正正的方法最能夠賺錢。
混入白沙的話,反而會使價格暴跌。沒有雜物的純鹽就有著和金子同等的價值。
那就是藍州的鹽。
「公開申請,獲得製鹽權就可以了。或者,買下製鹽場。那樣的話,就和可以隨便再生產金錢是一樣的了——」
因為無論何時,鹽都不會買不出去。
有巨大的資金,明確的身份、擁有公開的地位的某人的話,就能成為審查的對象。
搞不好已經找到了目標,也許更進一步在和製鹽機關接觸了也說不定。得到那個情報的話,之後將會成為決定性的證據——。
「……只是,那裡是最困難的地方。對方是藍州和藍家。說實話,是完全沒有辦法。門路之類的完全沒有。但如果是秀麗閣下的話——」
如果是和藍家直系的藍楸瑛和藍龍蓮有著深交的秀麗的話,也許可以請得動藍家,得到那些情報也說不定。
那的確是只有秀麗能做到的事。
下定決心造訪楸瑛,講明事情之後,出乎意料地被爽快地答應了。「藍州在這幾個月里,申請新的製鹽權的人,還有為了要購買製鹽廠而活動的人對吧。因為到現在都沒什麼交往。如果能等上個半個月左右的話,還是有辦法辦到的。」
——之後,今天從楸瑛處傳來了收到了調查書的聯絡。
難道書函的秀麗深深地低下了頭。
「非常感謝,藍將軍……!」
「很榮幸能夠幫上忙。」
從庭院里吹來一陣清風。周圍已經漸漸變得昏暗起來了。
「請吃個糰子吧,秀麗閣下。」
「啊,好的。謝謝。啊呀,這個是……」
和之前靜蘭作為禮物拿回來的東西是一樣的。
「因為很好吃,所以分給他了。」
「我開動了。」
秀麗正準備遵守禮儀地從串上把三個糰子分別弄下來的時候,被楸瑛阻止了。
「等一下。請儘可能地就這麼從串上吃。」
「哎?啊,好、好的。」
雖然那樣才是一直的吃法,所以很輕鬆的——看著歪著頭咬著串上的糰子的秀麗,楸瑛忍不住捂住了嘴。
「……說了奇怪的話,真是抱歉。」
「不。」
微笑著看著秀麗很美味地默默吃著,從楸瑛的嘴裡漏出了這樣的話語。
「……王上為什麼會交給我和絳攸『花菖蒲』呢。」
秀麗一下子抬起頭看著楸瑛。那工整的臉上刻著微微地苦笑。
「那個時候,因為身邊只有我和絳攸吧。」
「……我覺得是那樣。」
看著瞪圓了眼睛的楸瑛,秀麗再一次鼓足力氣重複道。
「我覺得是因為能夠交給『花』的對象,只有藍將軍和絳攸。」
雖然楸瑛和秀麗說的話一樣,可是意思卻不同。
儘管秀麗和影月也得到了「花」,不過那還只是「花蕾」。不是正式的「花」。
只有兩個,劉輝交給了「花」的人——
在眾多的能吏·名將軍的名字中,再沒有其他人。
「怎麼回事呢……」
「那個不如直接去問劉輝的話。」
秀麗苦笑起來,楸瑛也笑了。
「也是呢。」
「……那個,藍將軍的心情,難道不就是剛才關於這個糰子所說的話嗎?」
楸瑛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也許就是那樣呢。」
秀麗回去之後,楸瑛一個人在風吹滅了燈光的黑暗中,望著庭院。
感覺很漫長,但其實只有兩年的歲月。
鮮明得就好像有一種十年之前就已經在他身邊了一樣的錯覺。
比起秀麗,自己在他身邊度過了她難以望其項背的時間。
明明就很害怕寂寞,卻默默地在忍耐的王。
……也許,自己也好絳攸也好,在不知不覺間傷害到了他。
想要呆在他的身邊。應該做得到的吧。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掩蓋住心的矛盾——
「——當然了。」
真正的楸瑛,一直都在對自己連面對那句話的資格都沒有的事情上視而不見。
(……藍將軍……有什麼事、發生了嗎……)
雖然很在意,不過對秀麗來說是束手無策的。
(剩下的,還有一個……)
秀麗抱著沉重的心情,下定決心朝蘇芳的家走去。
——然後,到達門口的秀麗,呆住了。
門扉上結滿了蜘蛛網。秀麗是著用指頭拉掉蜘蛛網,因為那彈力而放棄了。
蜘蛛結起網來意外的迅速。只是,雖然一天所結的網能簡單地破壞掉,可是花費了好幾天結成的網,有了彈力不太容易破壞掉。
秀麗心裡就像背上被澆了涼水似的。
(……一直……沒有回來……?)
從何時開始的?為什麼?
——狸狸到底在什麼地方。
蘇芳一下抬起頭。
「……啊,抱歉。」
以不熟練的手法梳理著充滿光澤的黑髮的蘇芳,以不留神手勾住了頭髮,連忙向夫人道歉。
夫人似乎也覺得不太專心的蘇芳的謝罪聽起來很新鮮,心情很好的原諒了他。
「呵呵……很好。原諒你了。好了,幫我插上髮髻。那裡的……沒錯,翡翠和珍珠的。」
蘇芳笨拙的在近百種的珠寶首飾里,只憑藉著「髮髻」「翡翠」「珍珠」,尋找著夫人想要的物品。
(話說回來,這不是侍女的工作嗎……)
雖然這麼說,他還是大致明白被夫人單獨叫出來的真正理由。
就連他磨磨蹭蹭的樣子,夫人似乎都看得很高興。儘管已經超過了四十歲,但青春和美貌依然保持著看起來三十後半左右的樣子。
「你……剛剛才被僱傭就能夠在這裡住下,似乎相當中主人的意呢。」
「啊。嗯嗯。不但沒有做什麼事,反而還盡幫倒忙。不過,能夠有錢拿還是讓人很高興的……」
「呵呵,沒關係喲。既然很中意你的話,很快就會交給你事情做的。」
「……說起來,我現在還不知道工作內容呢……」
「我對主人的工作才沒有興趣,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麼。能夠讓我奢侈的生活就好了。能夠一直讓我隨我喜歡的購買寶石、彩絹和髮髻的話,我就滿足了。主人呢,也想要個無論有多少愛人也不會抱怨的妻子喲。所以我們才能相處得很好。能讓他奢侈地遊玩的話,他才不在意那些呢。我只是和他做了一樣的事而已。」
說著微微瞄了一眼還在珠寶首飾里尋找的蘇芳的側臉。
夫人一下子伸出清白而細長的手臂,用塗滿紅色指甲的手抓住蘇芳的手。
蘇芳轉過身來,兩人在快要接吻的距離里看著對方。
「那個……」
「哼哼,你不用害怕喲。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夫人的手像蛇一樣翻弄著蘇芳的衣服,很熟練地扯開了胸口。
突然,蘇芳的手從珠寶首飾中摸到了一樣東西,皺起了眉頭。和這間屋子完全不相襯的,漆黑的凹凸不平的似曾相識的東西。夫人很不愉快地移開了視線。
「那種東西是什麼時候混進來的呀。現在馬上給我丟掉。」
「……啊,好的好的。樂意之致。」
千鈞一髮之際,蘇芳逃離了夫人的魔掌。
「……呼。」
看著上交的調查書,黎深佩服地漏出很少說過的話。
因為實在是太少見了,絳攸不僅轉頭望去。
「黎深大人?」
「榛蘇芳的調查書。你來看看。」
接住丟過來的書函,絳攸開始看了起來。
絳攸首先草草過目了一遍,果然沒有寫什麼引人注意的東西。和選定時遞交的調查書沒什麼大的區別。最多就是因為要求要詳盡,所以經歷和官位內容變得詳細了。和本人所說的一樣,在各個地方輾轉反側。
不過,黎深不會特地讓自己看無關緊要的東西的。
絳攸開始集中注意力重讀。
「……唔?」
有什麼東西讓人很在意。雖然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不過讀完之後會突然讓人感覺到有些什麼似的——
第三次讀的時候,終於發覺到了。是這樣啊——這個,名叫榛蘇芳的人物。
「的確是個超群的傻瓜和笨蛋。既沒有什麼才能。也沒有能夠使用的人際關係。不考慮後果的口若懸河說出心裡話的順其自然者。像那邊的石頭一樣平常的男人。不過——」
「真想要啊。」
「啊啊。的確派得上用場。……可惡,又和那個囂張的小鬼預測的一樣嗎……」
一邊不停地發著牢騷,黎深啪的一下合上了扇子。
「也罷,不在朝廷里的話也沒辦法起用。」
「榛蘇芳·今日也不見蹤影。查定不能。推薦處分。」
接近一個月每天都是同樣內容的調查書,被認為無關緊要很快被丟在了一邊。
「紅秀麗·查定不能。推薦處分。」
這邊也像是板上定釘似的,到處分發表之日至都沒有變化的記述。